想嫁給歐巴？先了解韓國獨有的「節日後離婚潮」

發佈 2024.03.15 ｜更新 2024.05.02

甫到韓國四個月後的那年中秋，我參與了第一次家族祭祀。那時對周遭一切充滿新鮮感的外國媳婦既不懂料理，韓文也一知半解，只能聽著也不太懂祭祀規矩的老公說：「奶奶跟媽媽教妳做什麼，妳就在旁邊幫忙一下就好…」聽完，我就這樣傻呼呼地進入婆家廚房。

外國媳婦穿著色彩鮮豔的韓服，依稀記得，當時剛走進廚房的我，表情就跟身上的韓服一樣，繽紛又燦爛。

海岸村嚇嚇嚇

一開始心中充滿新奇，每道祭祀菜色、每樣水果切頭擺盤、每樣祭品順序數量的限制、屏風、木製碗盤…等等，都讓我驚嘆；那時，連瀰漫在屋裡的每一絲混著半乾黃花魚腥臭的油煙味，都讓我感到新鮮且別具韓劇趣味。然而，真實人生可不像韓劇「海岸村恰恰恰」裡，光用浪漫想像，就能像酒窩燦笑的男女主人公一樣，擁有一場充滿著粉紅泡泡的祭祀。

還記得那年的中秋前夕夜，我只睡了三個小時，其他時間都站著幫忙洗菜、切菜、煮物、坐在地板上煎物、炸物，最後還要洗碗跟整理碗盤。新手媳婦對新鮮事物所產生的腦內啡，竟也完全不足以抵擋奶奶、婆婆無止盡的柔性指揮，以及學習製作祭祀食物的疲累，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婆家裡的雙公(老公和公公) 祭祀前一天就懶洋洋的整天躺在沙發上看電視，或直接伸手試吃起祭祀炸物，還藉口食物太鹹開喝燒酒，順便玩玩花牌打發時間…

「為什麼都是媳婦在準備祭祀食物？為什麼老公回自己家也不幫忙？為什麼婆婆老是使喚我 ? 為什麼整天都有洗不完的碗盤和招呼不完的親戚 ? ?」我實在忿忿不平。

在韓國，只要聊到「祭祀 제사」一詞，大多數的人會因年齡世代想法差異，以及男尊女卑的文化而產生爭論，特別是在韓國的傳統節日中秋節(農8.15)或春節(農1.1)前夕，大部分已婚女性們的心情就會開始被一天天逼近的大日子，感到越來越無力或憂鬱；當然，男性們也會因另一半起伏的情緒或父母的情勒，一不小心就成為雙方或三方爭吵的導火線。電視新聞上常調查的「節日後離婚潮」，也是因這傳統祭祀文化而產生的特有社會現象。

生男丁的壓力

以2023年疫情解封後的調查數據，現代韓國人的祭祀，依然有將近五成左右的韓國家庭，會在中秋、春節以及親人、祖先的忌日，返鄉舉行家庭祭祀儀式。基本上一年至少三次，祭祀地點多於家族中長子、長孫家，除非有特殊情況才會在二子、三子家或堂兄弟家裡。如果只有生女兒的家庭，根據我先生大嫂家的經驗是，她家四個姊妹都出嫁後，家裡即無祭祀儀式，僅在節日隔天，家人團聚吃飯。這樣以男丁為主的傳統祭祀文化，變相地讓大多數仍有傳統家庭觀念的父母，還是心心念念想生男孩，才能讓自己作古後，得以讓子孫以此禮儀祭拜懷念，傳承世代的福份。

難怪韓國現代未婚女性們則會堅定警惕自己：「絕對！絕對！不能跟家裡得祭祀的男人結婚啊！！」

我不想變金智英

剛到韓國那年，《82年生的金智英》這部小說尚未出版，但金智英的故事應該是從很久以前到現在，一直不間斷地在韓國社會裡上演著。小說改編的電影裡，金智英與先生回婆家祭祀這橋段也顯示出，祭祀是韓國男尊女卑的文化產物，沒有一點血緣的女性(媳婦)得用精神與勞力來承擔夫家祭拜祖先的重擔，代代相傳，卻沒多少人能反抗。

在那個中秋節之後的每一次家庭祭祀，我都企圖去改變女性與男性在家族內的角色扮演，外國媳婦的叛逆往往換來婆婆如韓劇裡一樣抱頭大喊：「啊依咕 (韓語아이구音，中文：唉呦喂呀)... 現在的年輕人家庭教育都怎麼教的？祭祖行孝道都不知道嗎？!」之類的一百個碎碎唸，然後很聽媽媽話的老公，馬上就會把婆婆的訊息簡化成一句「沙朗嘿唷」(韓文：我愛妳) 來苦苦哀求我一起回他老家祭祖。

三年文化抗爭

直到老奶奶離開人世後，婆婆才終於接受我的建議，雇用家事阿姨來處理祭祀的準備與祭品製作。婆婆她或許也是脫離了老奶奶的傳統束縛後，敞開心房，讓家裡男性們上市場採購，進廚房幫忙洗碗打掃…等等家務分擔。這樣的改變，讓我們家族難得在節日前夕團聚時，無論男女老少都能一起坐在客廳吃飯、共玩桌遊，不用再忙著祭祀料理，身心煎熬。

將近三年的文化抗爭，對我這來到異鄉的媳婦來說真的很困難，這中間包括斷斷續續的婆媳衝突，與老公冷戰，最後讓我毅然決然地丟掉相夫教子的賢妻角色，重新進入職場。然而「82年生的金智英」是被傳統社會文化綑綁的多數韓國女性之寫照。當然，每個家庭有不同背景，不同的生活方式，但現今的韓國，仍有許多的「金智英」需要掙脫這個不可思議的枷鎖。

期待在我們的下一代，就可以看見簡化的韓國祭祀儀式，跟台灣一樣只要鮮花素果加餅乾、泡麵、罐頭飲料等，就能簡單又有儀式感地祭拜祖先，全家都能輕鬆地享受節日的休假氣氛。

或許這樣的歡樂，才是祖先真正想留給子孫的福份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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