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夏如何塑造布拉格:新藝術把一座城市變成一件作品
發佈 2025.12.02 |更新 2025.12.03
慕夏(Alfons Mucha)不只定義新藝術,他以半生光陰打造布拉格的美學語言。從市民會館到《斯拉夫史詩》,揭開一位藝術家如何讓一座城市長成今天的模樣。
旅遊時間:2024.03.22~24
布拉格的美,為何如此一致?
世界遺產城市「布拉格」,海納千年古建築,高聳哥德與現代主義並存,按說市容理應突兀無章,然而,當你漫步在布拉格街頭時,一方面著迷於古今建築的風情萬種,另一方面你會讚嘆城市充滿和諧感,彷彿冥冥中有雙大手,用了一條藤蔓來整合各時期的美學。

布拉格的迷人建築 圖©夏金剛
譬如:路燈的支架像藤蔓般蜿蜒;老公寓的陽台與鑄鐵欄杆藏著花卉與柔美的線條;咖啡館與劇院裡,牆面裝飾常以非對稱的節奏鋪陳;甚至連舊菜單或招牌上的字體,都帶著優雅的復古心思。
這種美,不似巴黎的華麗,也不同於維也納的大器。它像是從歷史的灰燼裡抬起頭,仍努力保持姿態的優雅。
我漸漸明白,布拉格把那些容易被忽略的邊角,都雕琢成了一種一致而細膩的美學語言。
怎麼做到的?我們要從一位藝術家與一個民族的覺醒說起。

慕夏透過藝術的力量為布拉格建立身分認同 圖©夏金剛
城市靈魂:慕夏影響了布拉格的「生活語言」
新藝術運動(Art Nouveau)在巴黎是一種時尚裝飾,來到布拉格,透過畫家慕夏(Alfons Mucha)之手,將城市轉譯為「具歷史韌性的溫柔」,他並非按巴黎模式照本宣科,而是更民族、更堅韌、更捷克。
當你漫步布拉格,慕夏無處不在:
• 國家殿堂:聖維特大教堂裡,他設計的彩繪玻璃以柔和曲線講述民族故事。
• 政治象徵:市民會館(Obecní dům)的市長廳,是捷克民族宣告獨立的「視覺憲法」。
• 公共建築:銀行、劇院、咖啡館的欄杆與雕飾,都能找到他筆下的植物曲線。
換句話說:布拉格的浪漫,是慕夏為這個民族設定的「美學底蘊」。
但是,慕夏是誰?捷克人憑什麼要遵照他的美學來規劃祖國?

聖維特大教堂的慕夏彩繪玻璃 圖©夏金剛
聖誕夜的轉折:從貧困到家喻戶曉
故事要回到1894年的聖誕夜,慕夏已在巴黎困頓七年,只能靠雜誌插畫維生,連房租都成問題,此時此刻他的夢想清單,才華被看見已退居第二,第一名是不再餓肚子。
然而,就在那個夜晚,故事開始轉向。
劇院天后薩拉·伯恩哈特(Sarah Bernhardt)的劇團急需一張海報,慕夏臨時被叫去救火。沒想到,那張長條形海報貼上巴黎街頭後,整座城市像被施了魔法。
慕夏一夕爆紅,合約蜂擁而來,他瞬間成為巴黎品味的象徵、新藝術的代名詞。但他與許多沉迷名利場的藝術家不同,他的生活和畫筆均在追求純淨與精神性,因此,成功帶來的喧囂,逐漸讓他感到不對勁。

慕夏的貴人與一夕爆紅的海報 圖/wikimedia
什麼是新藝術運動(Art Nouveau)
新藝術主義誕生於19世紀末的布魯塞爾和巴黎。它的核心精神,在於強調流暢的自然曲線,你可以在作品中看到大量的藤蔓、花卉、以及像鞭子一樣揮舞的線條,同時結構上多採用非對稱設計,充滿律動感。這股席捲歐洲的美學運動旨在打破僵硬的學院派風格,主張「藝術應融入生活中的每一件工藝品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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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峰造極後,他聽見了更深的召喚
慕夏在巴黎被追捧了十年,然而當你走入夢寐以求的境界時,也許才看清楚自己是誰?他慢慢意識到,自己的作品雖美,但終究服務於上流社會的享樂與消費,他想在歷史上留下永恆的足跡。
就在此時,遠在東方的祖國正在發生變化。
20 世紀初,捷克民族主義逐漸升溫,知識份子正尋找能象徵民族精神的文化符號。
慕夏突然明白:
他身上流淌著浪漫的愛國氣質,而如今,他在巴黎攢到的聲望、財富與能力,足以回到祖國,為民族做一件真正重要的事。
於是他拒絕巴黎多年來最優渥的合約,帶著「國際巨星的光芒」與完成《斯拉夫史詩》的資金支持,毅然回到布拉格。
那一年,他 48 歲,他決定用後半生,替民族設計一套視覺可辨識的「靈魂外衣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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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巴黎炙手可熱的慕夏回歸祖國 圖/wikimedia
市民會館:國族意志的精神高地
市民會館於1912年完工,當時的捷克仍被奧匈帝國統治。這棟建築由捷克知識份子集資而成,不是為了展示藝術,而是象徵民族意志的「精神高地」。
若你問布拉格人最具捷克魂的建築,多半會指向它。
慕夏受委託裝飾市民會館最核心的空間-市長廳(Mayor’s Hall)。
他明白這不只是壁畫,而是一個尚未獨立的民族,用藝術向未來宣誓。
慕夏以柔軟優美的線條、象徵自由的女性形象,傳達出一句話:「我們有能力定義自己的美。」
1918年,捷克斯洛伐克就在這棟建築裡宣告獨立。
市民會館(Obecní dům)不只是一座建築,它是民族重生的象徵,而慕夏,正是用新藝術替每個捷克同胞畫出深邃輪廓的人。

布拉格市民會館 圖©夏金剛
《斯拉夫史詩》:黑暗中的「民族身分手冊」
慕夏生命後半場的重大工程,就是《斯拉夫史詩》(Slovanská epopej)。
20 幅巨型畫布,最高達 8 公尺,他花了 18 年完成。
主題不是神話,而是:民族受壓迫、宗教迫害、文化傳承、以及在黑暗中仍保存希望的力量。
這不是激昂的大旗,而是民族認同的肖像。慕夏用畫告訴捷克人:「你們有自己的故事,你們值得被看見。」
今日的布拉格,不張揚、卻堅韌;柔軟、卻有底線,其實正延續著《史詩》中的情緒。

慕夏的《斯拉夫史詩》之一 圖/wikimedia
冷知識:慕夏死於太愛國
1941年德軍佔領布拉格。
納粹視《斯拉夫史詩》為「民族主義的象徵」,極度厭惡。慕夏因此被帶走審問,雖然最後獲釋,但身心受到重創,數月後病逝。
他不是因經濟困頓或名氣衰退而死,而是因為-他的畫太愛國,這換得捷克人對慕夏無比尊敬、感念。
旅人指南:用對方式看慕夏
如果你正在布拉格,可以這樣感受慕夏:
• 走進市民會館:留意市長廳的細節,那是捷克獨立前夜的精神風景。
• 尋找曲線:街燈、欄杆、門楣,你會發現布拉格不是保存慕夏,而是把慕夏融入日常。
• 看聖維特大教堂:找到慕夏設計的彩繪玻璃,那是少見的「民族風格 × 宗教空間」。
• 若遇《斯拉夫史詩》展出:站在畫前至少五分鐘。你會感覺畫布在呼吸。

慕夏的20幅巨型畫作《斯拉夫史詩》 圖©The Art Newspaper
結語:走進一座被藝術家守護過的城市
巴黎讓慕夏成名,但布拉格是他願意用生命守護的地方。
他用半生為民族留下了一種美:柔軟、堅定、帶傷口、卻始終熱愛自由。
今天,這份氣質仍在布拉格的街道與燈影之間流動,這座城市之所以迷人,是因為它的靈魂曾被一位藝術家悉心描摹。
而那個人,就是慕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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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慕夏
Q1:慕夏為什麼被視為塑造布拉格城市美學的人?
因為布拉格把慕夏的新藝術語言,融入街燈、欄杆、建築裝飾乃至公共建築。他在市民會館、市長廳與聖維特大教堂留下的作品,成為城市審美的基礎語法。
Q2:新藝術在布拉格與巴黎有什麼不同?
巴黎的新藝術偏向時尚與奢華,而布拉格的新藝術,因慕夏的影響更具民族性、韌性與歷史重量。它不是裝飾,而是一種文化自我定義。
Q3:什麼是《斯拉夫史詩》?為何重要?
《斯拉夫史詩》是慕夏耗時 18 年完成的 20 幅巨型畫布,描繪斯拉夫民族的苦難、信仰與希望。這套作品象徵了「民族在黑暗中自我療癒與堅持的力量」。
Q4:市民會館(Obecní dům)和慕夏的關係是什麼?
市民會館是捷克民族主義最重要的象徵建築之一。慕夏負責裝飾核心的市長廳,為尚未獨立的國家描繪出象徵自由與重生的視覺語言。1918 年捷克斯洛伐克就在此宣告獨立。
Q5:慕夏為什麼離開巴黎回到布拉格?
儘管在巴黎成名,慕夏逐漸意識到自己的藝術只是消費文化的一部分。他渴望創作者的使命感,而捷克民族主義的興起喚醒了他。他帶著名聲與資源回國,投入一生最大工程《斯拉夫史詩》。
Q6:慕夏真的因為「畫得太愛國」而死嗎?
是的。1941年德軍佔領布拉格,納粹視《斯拉夫史詩》為民族象徵,對慕夏進行審問。雖然後來獲釋,他的身體因此惡化,數月後病逝。這成為他生平最悲壯的註腳。
Q7:旅人要怎麼在布拉格「看見慕夏」?
從市民會館、市長廳,到聖維特大教堂的彩繪玻璃,再到街燈、鑄鐵欄杆與門楣的曲線,都能找到慕夏的影子。若遇到《斯拉夫史詩》展出,更是必看。
AI摘要
阿爾豐斯·慕夏(Alfons Mucha)不只是新藝術的代表,更是塑造布拉格城市氣質的靈魂人物。文章以旅人視角切入,解釋布拉格街燈、欄杆、建築線條之所以統一細膩,是因為慕夏將新藝術轉化為民族美學語言。從巴黎成名、名利帶來的空洞,到回國投入市民會館與《斯拉夫史詩》,慕夏用後半生替捷克打造「靈魂外衣」。他在戰爭中因作品被視為民族象徵而遭審問,最終病逝。他留下的,不只是藝術,而是一座城市的靈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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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視覺圖 Kirk Fisher/Shutterstock
